共识与权力

权力,乃至人类社会的本质,都是共识。

一群人都认同当权者,服从他的命令,当权者就有了权力。

权力本质只是一个虚构的概念,只是人们都相信这个概念。

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的,要维持这个虚构概念存在,就要有赏罚之道,服从权力的人,有赏,违抗权力的,受罚,人们发现认同这个虚构概念对自己有利,违抗这个虚构概念则有害,就会选择相信权力这个虚构概念。于是,成千上万乃至上亿的人,居然这样不可思议地组织起来了,任由一个可能手无缚鸡之力的统治者驱使。

要稳固权力,就要大肆宣传,向人们灌输君权神授、忠君从命的虚构概念,同时还要驭下有力,令下属不能通气串联。关键事务,比如军事、人事、财政等,必须牢控在统治者手中。

以皇权为例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,住在深宫之中的皇帝,怎么就能号令全国,调动千军万马呢?

首先,通过教育,宣传,科举等方式,全国人民都被长期灌输君权神授,受命于天的观念。必须服从皇帝,敢抗命造反就抄家灭族。

这样,上至王公大臣,下至黎民百姓,理所当然地认为,哪怕皇帝手无缚鸡之力,也必须听他的。

当然,要是哪个人可以跟其他所有人合谋好,让大家都不听皇帝的,就可以谋朝篡位。

事实上这做得到吗?

首先,没人有皇帝那样的舆论宣传能力,不可能让自己的意志深入全国人思想中。

其次,串通别人造反,别人必然会面临一个博弈问题。服从皇帝命令,有俸禄有赏赐,造反的话,成功了不一定有好处,败了就抄家灭族,况且自己并不知道其他所有人的想法,按常理,其他人都听皇帝的,皇帝势大,造反难成,所以肯定不能串通造反,如果知情不报,自己还可能背上窝藏包庇的罪名。所以,最佳选择非但不是造反,反而是举报图谋造反的人。这就跟清朝雍正年间,曾静鼓动岳飞后裔岳钟琪造反,反被举报下狱类似。

如果真能和许多人勾通串联,一起图谋造反,事情也未必不能成。所以历朝历代,皇帝都是严禁臣下结党营私,勾通串联的。

对皇帝而言,分割下属和地方的权力,将关键军事、人事、财政等权力收归中央,也是非常重要的。总之,要让重要事项,必须由皇帝决断,让臣下的权力,地位,荣华富贵乃至身家性命,必须依赖皇帝的权威才能存在。

比如,将军手握重兵,驻守边疆,将军家眷一般都留在京中,实际就是充作人质,威慑将军不敢乱动。皇帝一般还会派监军监控边军,或者调动将军和军队换防,以防将军培养私人势力。军队的粮饷,后勤,皇帝派其他人掌控,以此制约军队。将军回京面圣,不得携带军队,以防逼宫。

科举制本质上也是将官员的选拔权收归到皇帝手中,官员异地任职,调动和升迁,必须恭听圣裁,就是为了防止地方势力坐大。

古代的税收,也有强干弱枝的特征,除了丁税田赋外,古代的盐税,也是重要的财政收入途径,盐这样的重要战略物资,有专人负责,管控在中央手中。

在朝廷内部,皇帝往往还会通过特务机构,密折等制度监视臣下,任用太监制衡文官,削弱相权,分割相权,让各部必须围绕在皇帝周围才能运转。皇帝还亲执禁军,禁军待遇丰厚,无政治势力,只服从皇帝命令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
以上种种,无非就是为了巩固皇权至上的共识,让违背这一共识的代价变得十分高昂,不切实际。

当然也有皇权旁落,朝廷颠覆的情况,这些情况往往就是因为很多人一起串通好了造反,往往出现在朝廷对地方失去控制,民心尽失的时候。

比如清末,当时清廷丧权辱国,割地赔款,民心尽失,经过太平天国、洋务运动、戊戌变法、东南互保等许多历史事件,朝廷对南方地区已经失去控制,地方实力派坐大,又民心思变,所以武昌首义,全国响应,旬月间清廷统治便土崩瓦解了。


发布于 2022-01-19 16:5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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